周六傍晚,厨房灯先亮,油花鼓掌,葱花跳锅,香穿门缝催笔尖。妈妈喊:“淘宝,试红烧肉!”我埋首函数:“五分钟!”
“哐当!”瓷碗碎裂,汤汁沿砖缝逃成小河。妈妈蹲身,指背晶泡,鬓发垂泄一缕白月光。她推我:“去写作业。”银镯击地叮响,扶腰的“哎呦”细若叹息,却把我钉在原地。
记忆闪回上周暴雨夜。英语考卷躺在桌角,79分,像一张嘲笑的脸。我趴着掉泪,妈妈进来替我掖被角,我负气甩开她的手。她没走,坐在床边一下一下拍我的背,掌心温度透过睡衣。第二天我才知道,她为了赶回来陪我,在小区滑倒,膝盖磕破的血迹被雨水冲成淡粉。
“发什么呆?”妈妈把红烧肉推到我面前,酱汁在灯下泛琥珀光。我夹起一块递到她嘴边:“您先吃。”她愣住,嘴角慢慢弯成月牙,细纹像鱼尾游向鬓边。那一刻,我突然看清:当年陪我“老鹰捉小鸡”的“母鸡”,脚步曾快过风;如今,她扫地要歇两次,上楼要抓扶手,连影子都比我慢半拍。
我低头扒饭,喉咙却像被饭团堵住。原来,我拼命赶作业、赶考试、赶长大,却忘了妈妈也在被时间追赶。她的时钟不是秒针,是鬓角的白发,是端锅时突起的青筋,是弯腰时膝盖轻微的“咔哒”。
晚饭后,我抢过碗碟。水流哗哗,油花一圈圈褪去,像替我把急躁抛光。妈妈倚在门框,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,像童年时我趴在门口等她下班。那时我踮脚数她的脚步,如今她看我手指在泡沫里穿梭,目光柔软。
“等会儿一起散步?”我扭头问。她笑,眼角的月牙更弯:“好,慢慢走。”
夕阳正沉,把小区铺成玫瑰色。我搀着她胳膊,像小时候她牵我。她指着超市海报:“鸡蛋特价,明天买。”我点头。经过滑梯,她停下看小孩追逐,呼吸轻缓,像怕惊动黄昏。我跟着放慢心跳,学她把脚步压得很低很低。
原来,成长不是一路狂奔,而是懂得回头,把速度调成妈妈的节拍。让红灯多亮几秒,让晚霞多停片刻,让她的白发不再因为我的催促而提早冒头。
夜色降临,路灯把我们的影子叠在一起,一长一短,渐渐一样长。我在心里说:妈咪,以后我不催您“快点”了。我要陪您慢慢挑特价鸡蛋,慢慢看肥皂剧,慢慢把剩下的岁月,走成一条可以并肩的小巷。
让妈妈的脚步,缓一缓;让我的长大,慢一点。等一等,才是最深情的报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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