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多年后,当我坐在明亮的书房里,总会想起那些在王阿婆家写作业的黄昏。
那时父母工作忙,常常加班到很晚,我便背着沉重的书包,叩响邻居王阿婆家的木门。起初,我是极不情愿的——王阿婆那模样,着实让我有些害怕。她七十岁上下,很瘦,脸很长。眼睛挺大,配在那瘦瘦的脸上显得更大了,有些吓人。常听村子里其他人说,她是个裁缝,早年丧夫,没有儿子,女儿又嫁的很远。现在年纪大了,每天只晓得缝东西。
一天晚上,我在微弱的灯光下做作业,王阿婆坐在一旁看着。忽然,她站了起来,问我:“阿冉,你看得清吗?这灯暗吧?”我抬起头,看到王阿婆那焦急的目光“嗯!”我轻轻点了点头。王阿婆用她那竹子般的手指拍了一下我的脑门说:“你怎么不早说?都怪我不好,这灯破了很久也没有修。”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王阿婆一眼,王阿婆的那双眼睛正怜爱地看着我呢!她颤巍巍地站到凳子上,想让灯光与视线的距离近些。“阿婆,我自己来!”“快做你的功课吧!”我望着王阿婆,她的那双眼睛不再吓人,而是充满了慈爱。
记得有一次,我的书包带子断了,母亲说要买个新的,王阿婆却执意要帮我修补。她戴上老花镜,在灯光下一针一线地缝着,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异常灵巧。“东西坏了就修补修补,还能用呢。”她喃喃自语,“现在的人啊,什么都扔,太可惜了。”修补好的书包带上,她还特意用红线绣了一朵小小的红星,说这样更牢固,也好看。虽然在那之后,书包没有几个月,又破了,但那颗红星我一直珍藏着。
最让我难忘的是那个雨夜。父母又加班,我在王阿婆家写作业。突然停电了,四周一片漆黑。我正慌着,却听见王阿婆不慌不忙地起身,摸索着找出半截蜡烛。“别怕,阿冉。”她划亮火柴,烛光跳跃着,照亮了她布满皱纹的脸,那影子在墙上晃动,显得格外高大。我们就在这烛光下继续学习,她在一旁静静地修补衣服,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,和着窗外的雨声,竟成了最安心的伴奏。
蜡烛快燃尽时,王阿婆突然说:“人这一辈子啊,就像这蜡烛,照亮别人的时候,自己也亮着。”那时我还不太懂这话的意思,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。
年纪日益增长后我才明白,王阿婆修补的不仅是衣物,更是人与人之间日渐稀薄的情分。在这个什么都不缺的年代里,她用一双巧手和一颗善心,为周遭的世界缝缝补补,让破碎的得以完整,让冰冷的有了温度。而那些在昏暗灯光下度过的夜晚,也成了我人生中最明亮的一段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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