厉害了,环卫工人
我家住在普通农村,算不上富裕,别说自动驾驶汽车,连扫地车都难得一见。邻近村子风一吹,塑料袋便像幽灵般翻飞,墙角的垃圾堆散发着酸涩腐臭,连空气都蒙着一层灰。可我的村子却总一尘不染:清晨的石板路泛着露水的光,村口小溪清澈见底,路边野花也开得格外精神——干净得如同清雨洗过的荷花。我常趴在窗台托着腮想:我们村是不是藏着魔法?不然怎么连城里都比不过这份整洁?
直到一个深秋清晨,我终于揭开了谜底。
十一月的天冷得刺骨,我裹着厚棉袄,围巾遮住半张脸,只剩双眼露在外面。寒风像小刀子刮过脸颊,睫毛结了层薄霜,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白雾。天刚蒙蒙亮,路上空无一人,枯黄的梧桐叶在风中打旋,铺满整条村道,像张揉皱又展开的旧画纸。忽然,一阵“唰——唰——”的扫地声从巷口传来,节奏沉稳不疾不徐,像是大地的脉搏。
循声望去,一位环卫工人正弯腰推着大竹扫把。他约莫五六十岁,背微微佝偻却挺得笔直,像棵老松树在寒风中撑起一片安宁。洗得发白的橙色工作服袖口磨出毛边,裤脚沾着湿泥,鞋面上还凝着昨夜的霜。脸被北风吹得紫红,干裂的皮肤像晒干的苹果皮,额头的皱纹深如田垄沟壑,刻满岁月辛劳,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出奇,专注地盯着地面,仿佛每片落叶都是必须守护的珍宝。
我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。他右手紧握扫柄,左腿微弓,手臂一推一收,动作沉稳有力,像老农耕田、匠人雕琢。枯叶随“唰——唰——”的节奏聚拢成堆,金黄与火红交织,竟像座小小的城堡。他弯腰伸出粗糙的手,从石缝里抠出卡住的塑料袋,轻轻抖掉灰尘,再小心塞进背后的编织袋——那一刻,我忽然觉得,他不是在扫地,而是在梳理村庄的呼吸。
一阵狂风呼啸而来,刚扫好的落叶“哗”地四散飞扬,像挣脱牢笼的蝴蝶。我的心猛地揪紧:辛苦这么久,全白费了!可老人只轻轻咳了两声,抬手拍了拍胸口,嘴角竟浮起淡淡笑意。“没事,再来就是。”他沙哑的声音平静如水,转身一步步退回原处,重新挥动扫把。
我站在原地,心像被什么烫了一下。这么冷的天,我们还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赖床,他却早已在空荡的路上劳作——或许天没亮就出门了吧?想到昨天随手扔在路边的果核,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,愧疚像藤蔓般缠绕心脏,越收越紧。低头望着脖子上妈妈织的墨绿色围巾,边角绣着小小的蒲公英,我一直舍不得与人分享,可此刻再也忍不住了。
快步上前,我踮起脚尖,双手轻轻把围巾一圈圈绕在他脖颈上。毛线摩擦着粗糙的皮肤,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。他愣住了,转头时眼里满是惊讶。“爷爷……谢谢您。”我的声音有些哽咽,不敢抬头怕眼泪掉下来。风还在吹,可我的心却像被阳光照透,暖融融的。
老人怔了几秒,眼角慢慢漾开温柔的纹路。他轻轻摸了摸围巾,低声说:“好孩子……真暖和。”没再多说,只是冲我笑了笑,便转身继续扫地。可我知道,那一刻,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彻底改变了。
原来这世上从没有魔法。村子的洁净,不是风带来的奇迹,而是有人在寒风中一帚一帚扫出来的尊严;不是神明的恩赐,而是平凡人在晨光中默默扛起的责任。
转身往家走,我回头望了一眼。晨光斜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,佝偻的背影竟像一座移动的山,沉默地挡住了整个村庄的尘埃。火红的落叶在风中飞舞,与墨绿围巾交相辉映,像一幅无声的画,写满敬意与温暖。
这世间,总有人悄无声息地驱散寒冷,用粗糙的双手托起一片洁净的天空。他们或许不起眼,却让这个世界悄悄变得更美好。
厉害了,环卫工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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