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雾轻裹村庄,月牙像块温润的白玉挂在黑天,清辉如银纱漫过老槐树的枝丫。
铁蛋攥着半块磨亮的竹片蹲在村口,小声念叨:“表哥该到了”——表哥在千里外的城里念书,特意趁假期远道回来,要兑现教他做竹哨的承诺。
风摇树叶沙沙响,月光在小路上淌成银溪,映得他满脸期盼,远处蛙鸣都似在催归。
终于,村口传来车轮碾石子的声响。月光下,表哥推着自行车,后座捆着行李,车把上的布包鼓鼓囊囊,满身风尘却眉眼带笑。
“铁蛋!”表哥声音带着赶路的沙哑,却格外亲切。铁蛋跑过去,见他额角沾汗、裤脚沾泥——为了赶夜路,他一路没歇脚。
“特意在山里找的嫩竹,吸足晨露,哨音亮如泉水。”表哥顾不得擦汗,解开布包露出青色的竹条。
表哥坐在槐树下,不顾疲惫。指尖翻飞削竹,动作又快又稳,竹屑落在月光里,像撒了一把碎钻。
铁蛋学得认真,指尖被竹片划出道小口,血珠渗出来,映着月色像颗小红豆。
表哥立刻掏出创可贴贴上:“做事急不得,我跑再远的路,就是想好好教你。”
月光渐渐爬高,清辉像牛奶般洒下,照亮两人紧靠的身影,暖烘烘的。
第一声哨音划破夜的寂静,声音清亮,在月光里荡开……
表哥拿起竹哨应和,一高一低的声响像月下私语,缠缠绵绵。
“等你吹完《山村晓曲》,不管路多远,我都会回来陪你。”表哥望着月牙,语气郑重。
铁蛋用力点头,把约定和表哥的心意,记在心间。
天快亮时,晨雾渐浓,月光淡成薄纱。表哥挥挥手转身,身影融进雾气里,留下一句“好好练,我等着”。
此后每个夜晚,老槐树下的哨音总会伴着月光响起。
起初月光像细线缠在竹哨上,哨音生涩;后来月色渐浓,哨音渐渐流畅。铁蛋对着月亮一遍遍练习,指尖疤痕慢慢变淡,他总想着表哥赶路的模样。
半年时光溜走,他终于吹完《山村晓曲》,哨音婉转如诗。可村口小路上,却再也没出现表哥的身影,铁蛋心里空落落的……
几天后,邮递员送来一份包裹,封面是表哥熟悉的字迹,带着墨香。
铁蛋急忙拆开,一支刻着月牙纹的竹哨滚出来,竹身亮得像镀了月光。
借着淡月展开纸条,表哥的字迹跃入眼帘:“铁蛋,你吹完曲子时,我已化作这月光陪你。去年查出重病,怕你难过没说。这次能远道回来教你做竹哨,我很开心。这支哨音可是我们的约定呢!”
铁蛋攥紧两支竹哨,眼泪涌了出来,泪痕沾着月光像撒了星星。
他举起竹哨凑到唇边,两道清亮声响缠在一起,漫过青瓦白墙,漫过整个村庄,仿佛要传到表哥曾走过的远方。
那天,月光似乎比往常更亮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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