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抹红,是先于风抵达的。
它是太阳,却不像寻常的日头。它收敛了所有的光和热,只留下一抹纯粹的红。倒像是谁往蒙蒙的天空里,轻轻盖了一枚朱砂印。
我站在芦苇荡前,还没来得及感受风,就被这抹红吸引。我莫名心动,想走近些,再走近些,一步,又一步,一点点靠近。到跟前,才看清,这抹先于风抵达的红,原是风递来的、无声的邀请。
我踏入芦苇荡,风才显出它的形状。它就在眼前,在那些深褐色的茎秆和舒展的叶片间。它先是优雅地一拂,成片的芦苇便齐齐向一侧躬身;随即又猛地一扬,那些芦苇便带着惊呼般的声音弹回原位,惊起了藏在丛中的水鸟。鸟儿扑棱着翅膀,一头扎进夕阳里。风也笑着追去,直到那身影化作一个黑点,才意犹未尽地折返,一头扎回芦苇丛。那“沙沙”声,便是它心满意足的喘息。
我跟着这喘息声,向开阔处走去,以为能抓住它的尾巴。可到了这片近乎透明的湖畔,风却消失了。它像是戏弄我一般,只在水面留下一圈极淡的波纹。我刚要伸手触碰,涟漪就散得无影无踪。一阵巨大的失落感扑面而来。我追的,到底是什么?也许我追的,或许根本不是风,而是一个“抓住它”的妄想。
于是我停下了脚步,不再去寻那阵风。任由它吹过我的脸颊,穿过我的指缝。而在那空空如也的掌心,我第一次,留住了风的气息。那气息轻得像絮,却无声地融化在我的感知里。等我再次睁开眼时,人已站在湖畔,这份感受便在我心中生了根。它先于风抵达,又将那些摇曳的、惊飞的、泛起的一切,都留在了这里。
也留在了我的心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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