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风带着凉意,吹得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。我坐在书桌前,手里捧着那只断了耳朵的陶瓷小熊,眼泪又一次模糊了双眼。这只小熊是奶奶亲手给我做的,如今却成了我最珍贵的念想。
记得去年暑假,我回老家看望奶奶。她总爱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,戴着老花镜,手里捏着陶土,一点点塑出各种小动物。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,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那天我缠着奶奶教我做陶瓷,她笑着答应了。奶奶的手布满皱纹,却灵巧得像在跳舞。她轻轻揉捏着陶土,一边哼着老家的小调,一边用拇指一点点修出小熊圆润的脸颊。我凑近看,她鼻尖沁着细汗,眉头微皱,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这块泥土。“这里要轻一点,不然耳朵容易断。”她说着,还特意把小熊的耳朵多绕了一圈泥条加固。那一刻,阳光落在她花白的发梢上,也落进了我心里。原来,那一圈加厚的耳朵,是奶奶悄悄藏进去的爱。
半个月后,我要回城上学了。临走时,奶奶塞给我那只烧制好的陶瓷小熊——它圆滚滚的身子,圆溜溜的眼睛,一对立起来的小耳朵憨态可掬。“这是奶奶特意给你做的,想奶奶了就看看它。”她的声音微微发颤,眼里藏着不舍。我紧紧抱着小熊,用力点了点头,却没敢回头——我怕她看见我早已红了的眼眶。
前几天,我在收拾书包时不小心碰倒了书架,只听“啪——”一声脆响,我的心猛地一沉。抬头看见小熊躺在地板上,一只耳朵碎成三片,像是被命运狠狠撕开的一角。我怔住了,喉咙发紧,眼前浮现出奶奶低头塑形的身影:她一遍遍搓泥、修边,手指被刮破也不停下,花了整整三天才完成这只小熊……而现在,它就这么碎了。我不敢捡,也不敢呼吸,只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冰冷的石头。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,砸在碎片上,溅起微小的尘埃。我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:“为什么这么不小心?这不只是一个玩具啊!”
妈妈听到声音走过来,看到我伤心的样子,轻轻抱住我说:“别难过,奶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等放假了,我们再回老家看奶奶,让奶奶再给你做一只好不好?”我靠在妈妈怀里,哭着点点头。
那晚我做了一个梦。梦里我又回到了老屋的院子,奶奶坐在槐树下,手里正捏着一只新的小熊。她抬起头冲我笑:“别哭啦,耳朵坏了咱再做一个,奶奶的手艺还在呢!”我扑过去抱住她,闻到她衣襟上熟悉的皂角香。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,窗外月光静静照在装着碎片的盒子上,像一层温柔的霜。我忽然明白,有些东西即使碎了,也不会消失——比如爱,比如泪,比如记忆里的那个夏天。
现在,每当我想念奶奶,就会拿出这只断了耳朵的小熊。我会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,拼一拼那碎裂的耳廓,仿佛能拼回那段温暖的时光。它提醒着我,成长路上总有温暖相伴。而那些因思念流下的泪,也成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印记,让我更加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每一刻。
原来,最深的爱不必完整无缺;有时候,正是那一道裂痕,让光照了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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