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了在树林里不厌其烦的为这夏天的高温助威,而外婆家的人工湖,却宛如一块被阳光反复亲吻的蓝宝石,清冷且恬静。这湖水极浅,清澈得能望见湖底的沙石。粼粼波光在水面铺展,晃得人眼睫都跟着发亮。舅舅蹲在岸边,呼哧呼哧地给桨板充气;我和弟弟光着脚,踩进浅水区的细沙里——脚腕一抬一落,溅起的水花扑上胳膊与脸颊,那凉丝丝的水汽,顿时将蝉声里浮动的燥热冲散了大半。
当桨板鼓成饱满的弧度,舅舅翻出两件救生衣。那橙红的颜色,在蓝绿的水色间显得格外鲜亮。他捏着领口的绳头,在掌心转上两圈,再轻巧地从绳结中一穿,猛地拽紧。指腹按实绳尾后松开手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仿佛为这场夏日的嬉闹,郑重地扣上了一枚安全的印章。我和弟弟套上救生衣,便迫不及待地向水中挪去。那沉甸甸的浮力包裹着腰身,好似一双温厚的大手,将人稳稳托在水面上晃动。
舅舅先跳上桨板,向湖心划去。板尖刚刚划开远处的波光,乌云便悄然而至。豆大的雨点随即砸落水面,溅起无数银亮的豆点,又全都撒回湖里。我蜷在桨板边向下窥看,雨中的水下世界,竟比晴日更显清澈。雨丝扎入水面时,如同牵动了无数根透明的丝线,在水里忽忽悠悠地飘摇。弟弟早已忘了害怕,仰着脸伸手去接雨水,掌心聚起的一湾清浅里,正映着他那笑成两道弯缝的眼睛。我独坐于桨板一端,任凭大雨肆意拍打周身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畅快。想来,那“孤舟蓑笠翁”的意境,或许也不过如此了吧?
原来夏天拥有如此多的模样。清脆的蝉鸣,瓢泼的大雨。这面人工湖,如同一只巨大的玻璃容器,将蝉鸣、水花、桨板划开的波纹,尽数珍藏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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