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除夕,我们一家总会回到乡下。这天一大早,爸爸神秘地凑到我耳边说:“今晚给你个惊喜,咱们要放一整车烟花!”这话像颗小石子儿投进我心里,漾开满当当的期待,连早饭都没吃几口,满脑子都是烟花在夜空绽放的模样。
才刚过正午,我就搬来一把小木椅,蜷在小院的老槐树下抬头望太阳。冬日的太阳悬在湛蓝的天上,裹着一层晃眼的光,远远看去竟像只慢吞吞趴着的老乌龟。大人们都忙着备年饭,外婆在厨房和院子间来回穿梭,手里择着青菜,过一会儿就朝我无奈地笑一笑,那眼神分明在说:“傻孩子,太阳还挂在头顶呢,天黑早着呢!”可我哪等得及,心里像有只小虫子在爬,又急又痒,恨不得自己是后羿,搭弓就把这慢腾腾的太阳射下来。
实在熬不住了,我拽着外婆的衣角晃:“外婆外婆,什么时候才天黑呀?”外婆放下手里的活,指着菜篮里的土豆,笑眯眯地逗我:“等你把这颗土豆切成小正方体,天就黑了。”
我一听,立马跑回屋里翻出小刀,把土豆放在石桌上小心地切。先把土豆削圆,再慢慢切出方方正正的边,手指捏着小刀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不一会儿,一颗圆滚滚的土豆就变成了一堆小巧的正方体,我举着土豆块跑到外婆面前邀功,可抬头一看,天上的太阳还是老样子,连位置都没挪几分。我噘着嘴蹲在地上,盯着太阳发呆,忍不住怀疑:今天的太阳是不是偷懒,忘记下班了呀?
屋里的挂钟“滴答滴答”地走,每一声都像在催着天黑。我搬着椅子挪到门槛边,一会儿扒着门框看太阳,一会儿数院子里的鸡,连平日里最爱玩的石子都没心思碰。
终于,天边慢慢泛黄了,像有人不小心打翻了橙黄色的墨水,顺着天空往下淌,把远处的稻田、近处的屋顶都染成了暖融融的颜色。没一会儿,黄色又变成了淡淡的紫红色,晚霞像一匹铺开的绸缎,轻轻盖在村子上空,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。可我顾不上看这好看的晚霞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打转:天快黑呀,天快黑呀!看着天边的颜色越来越深,我知道,离放烟花的时刻越来越近了。
归巢的鸟儿带着最后一缕阳光从空中掠过,翅膀划过晚霞,像是黑夜派来的先锋队;田埂边传来一阵阵蛙鸣,“呱呱”的声音此起彼伏,又像是放烟花前的序曲。我屏住呼吸站在院子里,听着院角小溪“哗哗”的流水声,听着风吹过树梢发出的“沙沙”声,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忽然,眼前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,最后一丝晚霞也藏了起来——漆黑如墨的夜,终于来了!
“砰!”没等我反应过来,爸爸已经点燃了第一支烟花。“哗”的一声,一束金色的光直冲云霄,在漆黑的夜空里“嘭”地炸开,化作一朵又大又艳的花,花瓣上还缀着亮晶晶的光点,像把星星都摘下来了。紧接着,一支支烟花接连冲上天空,红的、绿的、粉的、蓝的,在夜空中开出一片绚烂的花海。
我仰着头,看着漫天烟花,刚才等了一整天的着急和无聊,早就跑得无影无踪。这一刻,所有的等待都化作了和烟花一同绽放的喜悦,心里像被点亮了一盏小灯,又暖又亮,比天上的烟花还要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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