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段日子,我的生活像被谁偷偷按下了二倍速。
清晨六点,闹钟一响,我便像弹簧般弹起,叼着半片面包冲下楼道;课间十分钟,我伏
在桌前,笔尖追赶着秒针,连去洗手间都要掐表冲刺;夜里,台灯把影子钉在墙上,我熬到
星星也打哈欠,才拖着酸胀的脑袋爬上床。妈妈隔着门缝劝:“慢一点,骨头会累散的。”我
嘴里应着,心里却擂鼓:大家都在跑,我若停,就会被甩进尘埃。
直到一次小测,前一晚的熬夜像墨汁晕开,公式在卷面上游成泥鳅,成绩滑到二十名之
外。我攥着那张猩红叉号的薄纸,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,风掀起一地碎金,叶子簌簌落,
有一片停在肩头,像替我叹息。
推门,外婆坐在阳台长椅,橘红的云正从她发梢淌过。“来,陪我看会儿。”她拍拍身边。
我挨着她坐下,鸟鸣从远处树梢滴落,小野猫在草地上翻肚皮,追一只忽高忽低的白蝶。“它
每天晒太阳,追蝴蝶,不赶时间,却把日子过成诗。”外婆的声音像温水,“电线杆上的麻雀,也不急着飞,却总能啄到最饱满的谷粒。”我心口被轻轻烫了一下,慌乱仿佛黄昏的风,被悄悄抚平。
想起那盆绿萝。我曾提着水壶,拼命给它“加餐”,结果根须发黑,叶片软塌;而妈妈那
盆,一周两小杯,叶色却亮得能映出我的惊讶,藤蔓悄悄爬上窗棂。原来,急切的浇灌不是爱,是伤害。
第二天起,我试着把生活的发条往回拧半圈。早起十分钟,咀嚼面包时听妈妈唠叨昨晚
的电视剧;课间,和同桌靠在栏杆上,看对面楼顶的云被夕阳烤成松软的蜜糖;写作业前,
先把任务拆成小块,像给绿萝定量浇水,十一点前准时熄灯。刚开始心里打鼓:会不会掉队?
可两周后,课堂上的思维愈发清透,成绩稳稳回到前十。原来,缓不是懈怠,是给根须留一
点向下深扎的黑暗,给枝叶留一点迎风舒展的空白。
如今,放学路上,我不再低头赶路。晚霞把天空铺成渐层的绸缎,我放慢脚步,让风把
书页的褶皱抚平。那盆绿萝已攀到窗顶,新叶像一枚枚翠色的印章,盖在我重新校准的时间
里。
成长不是一场只有速度的奔跑,让节奏缓一缓,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与世界的呼吸同
频;才能像植物一样,把根须一寸寸摁进泥土,再一寸寸朝向光亮。慢下来,站稳根,我们终将去向更远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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