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生命中最温柔的印记,不是某个人、某件事,而是藏在书页里的几朵桂花。
童年的暑假,我总是在乡下祖母家度过。老屋后院有棵茂盛的桂花树,是祖母年少时种下的。每到秋天,细碎的金黄便缀满枝头,空气里浮动着沁人的馨香。祖母爱在树下支起竹椅,我就依偎在她身边,看那些泛黄的旧书。她总是把老花镜推到额头上,用手指着字句,慢慢念给我听。桂花悄悄落在书页上,像不小心洒落的标点。
分别来得猝不及防。父母要去浙江打工,我也要跟着去,以后可能不常来老家了。临走那天,祖母早早起来,把我的行李检查了一遍又一遍。她没说什么,只是往我书包里塞了一包刚摘的桂花。去车站的路显得特别短,短到我还来不及记住她手掌的温度。
站台上挤满了行色匆匆的旅人。祖母执意要送我们到车厢口。她瘦小的身子在人群里显得有些单薄,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微微颤动。车快开了,祖母才转身离开,可刚走两步,她又折回来,从口袋里掏出那本我们常读的书,轻轻塞进我手中:“车上无聊,看看书。”
她下了车,站在站台上向我们挥手。车门缓缓关上,就在那扇门马上合拢的瞬间,我清楚看见了祖母头上点缀的几朵桂花,金黄的花瓣映着银发,像夜空中一颗耀眼的星星。我的视线模糊了。
几年后的下午,我整理房间,无意间翻出了那本书。书页泛黄,却依然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。轻轻一抖,几朵干枯的桂花翩然落下,它们被时光定格成了最初的模样,仿佛刚从枝头采撷。
我小心拾起一朵放在掌心。原来有些离别不是为了忘记,而是为了在往后岁月里,一次又一次的重逢。就像这些桂花,虽然失去了鲜活的水分,但颜色依旧鲜艳。那天的芬芳,永远藏进了时间的褶皱里。
点评:
本文以极其细腻的笔触,向我们展开了作者的心扉。桂花树下祖孙识字读书的定格,车站里送别时的一包桂花和一本书,后来整理书籍时抖落的桂花花瓣,没有任何交流的表述,但祖孙之间的内心默契和无尽的怀念,均在字里行间深情展露,朴素的语言中尽是爱的流露,读来令人再三喟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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