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心里啊,对外公的记忆其实挺模糊的,但总有一股子忘不了的味道跟着他。他总是天不亮就出门,天黑才回来,忙得团团转,所以我跟他相处的时间是鲜少的。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,就是他身上那股子呛人的烟味,这味儿啊,简直刻进了我的童年里,成了他独一无二的标签。上世纪六十年代,在四川广元那片大山深处,我的外公在一个寒冷的二月呱呱坠地。外公属牛,他这辈子也真跟牛似的,勤勤恳恳,闷头干活,啥苦都自己扛。家里兄弟姊妹七个,外公是男孩里头老大,从小就机灵懂事,小小年纪就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多了。到了该上学的年纪,家里穷的叮当响,砸锅卖铁只能供得起他一个男孩读书,这机会来之不易,他自然是拼了命地珍惜。才五六岁那会儿,外公就得负责全家人的早饭,那小身板早就扛起了家里的重担。于是啊,每天天还没亮,他就爬起来,先给全家人做好早饭,再割够猪吃的草,忙完这些,才踏上那条又长又陡的山路去上学。这段苦日子不光磨炼了他的意志,也为他后来那又累又硬气的人生打下了底子。外公从小就懂家里的难处,所以学习特别刻苦,成绩一直顶呱呱,靠着这股子劲头,考进了县里最好的高中。那时候能上高中的没几个,这事儿可让全家都挺骄傲的。高中毕业后,外公迎来了他人生里最闪亮的一刻。当时县里招飞行员,有三个名额,外公成绩好,长相身高又占优势,硬是过关斩将,闯进了待选名单。他以为这下总算能改变命运了,结果命运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——体检时,因为天生小拇指有点弯,他被无情刷下来了。外公当时可伤心了,但也只能认命,梦想的翅膀还没飞起来就断了。从那以后,外公就开始抽烟,那缭绕的烟雾好像成了他唯一能排解苦闷的法子。没过多久,家里给他介绍了个条件不错的对象,就是我的外婆,两人结了婚,生了两个女儿,也就是我的妈妈和小姨。可能那段日子是外公最舒心的时光,家庭的温暖暂时让他忘了心里的遗憾。到了中年,外公的两个女儿都陆续嫁人生子,日子好像走上了正轨。可外公却总是愁眉苦脸,闲下来就抽烟发呆,因为我爸赌钱赌得倾家荡产,不仅输光了家里的钱,还欠了一屁股债。外公没办法,只好拿出了他们准备在老家盖新房的钱替我爸还债。所以啊,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外公,现在看起来又老又弱,好像再也斗不过命运了。他经常趴在窗台上,一根接一根地抽烟,周围总是烟雾缭绕,那烟味浓得化不开了,仿佛成了他跟自己对话的唯一方式。也许只有在更苦的烟雾里,外公才能找到点安慰,暂时忘掉生活的苦。这就是我的外公,一辈子吃了不少苦,偏偏就爱那苦得要命的烟草。坎坷波折的经历让他磨平棱角了,但他始终用那股子犟劲,默默地为子女撑着天。他的故事啊,就像那淡淡的烟味,不浓,却总也散不了,拧成一股结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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