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江吟
流水,日落,浅橙微光。
芦苇,树影,飞掠白鸟。
舒爽。
踏上长桥,水汽扑面而来,那是后塘河傍晚发出的湿漉漉的呢喃。我在桥面上闲庭信步。微烫的风吹起我的衣角,手中冰饮在玻璃杯里轻轻荡漾,晕开如琉璃般折射的光影。我举起玻璃杯贴在脸颊上,凝结的水珠带着甜丝丝的清凉,顺着张开的毛孔倾泻而下。指节轻敲,桥边的铁栏杆发出闷闷的声响。傍晚的栏杆被八月的阳光炙烤得温暖,热流自指尖蜿蜒而上。停下了脚步,我倚在那傍晚微热的栏杆上,视线投向远方。在天边蓝红交织的边际,一条长河穿过高高低低银白色高大建筑,似是从天的尽头悠然而来——后塘河,就这么,染上了金边,带着岁月的温度,如一幅最惊艳的画卷,在我面前缓缓展开。
光影在起伏的波浪之中明明灭灭。偶尔一片绿叶带来了河的思念,在淡黄晕光之中飘飘荡荡,兜兜转转,悄悄落在脚边。许是吟一首自创的小诗“千里青川,百层银楼,悠,悠,悠”;或是看一只飞鸟,白羽灰脚,忽得从河边的树上俯冲而下,肚皮轻掠河面,打碎满河碎金,又“啾”的一声追向远处那隐没在高高低低楼房之中的夕阳。
这时,呼吸,就是飞翔。
八月蝉鸣,掀起心头丝丝燥热。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夏天过于炎热,蝉鸣不常在正午听见,而在傍晚却犹为热烈。它在歌唱那蕴藏在绿得流油的叶之中的盛夏吗?还是在赞诵这随着河水缓缓流淌的一丝悠然吗?
这时,呼吸,就是歌唱。
河水清清,传出几缕荷花的暗香。此时,荷花开得正旺,粉红花被层层叠叠,孕育出的清甜浓浆携一丝夏季特有的苦涩,在青翠莲子之下悄悄生根发芽。莲,就像后塘河最美的饰品,不着痕迹地装点着这位身着青色罗裙,在夏日的午后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的江南的少女。这条青色长河,也似传说中的神鸟青鸾,张开青色与白色交织的宽阔羽翼,在高楼之间迂回穿行,为这冰冷的城市添了几分微醺的醉意。
后塘河,带着生机,带着蓬勃,在这个落日西斜、火红满天的傍晚,向整个城市发出了生命的呼唤。
这时,呼吸,就是生长。
我凝望着奔腾的河水,倾听耳畔传来的风的声响,忽得想起了上学时那在后塘河的桥上尽力奔跑的每个夜晚。那时,万家灯火映照在安静的河面上,似是星子莅临了人间,一簇簇、一团团,被打散又聚合,像九天之上的星汉,神秘又绚烂。是千年前的古老船歌,伴着急促的脚步声和不时的笑响,从时间长河里滚滚而来。
这时,呼吸,就是奔跑。
我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向前跑去,轻盈而自由。
密集如鼓点般的心跳声响起。身后,是时光安好,岁月无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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