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午后,空气稠得能拧出水来。我和妈妈刚从游泳馆出来,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。乌云如泼墨般迅速晕染开来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,在滚烫的路面上溅起带着焦味的土腥气。
“快!”妈妈惊呼一声,利落地从包里抽出一把蓝色折叠伞。啪嗒一声,伞面撑开的瞬间,雨幕已然织成密不透风的帘子。她一把将我揽进伞下,动作快得让我踉跄了一步。
我安然躲在这片蓝色晴空下,听着雨点敲打伞面的节奏,欣赏路面绽开朵朵涟漪,看着伞沿垂落成线的水帘。直到无意间侧脸,才发现妈妈的右肩早已湿透——浅色衬衫紧紧贴在肌肤上,隐约透出底下的肤色。而我站在这一方晴空下,干燥得像被精心呵护的标本。
“妈,你淋湿了。”我试图将伞推过去。她却不着痕迹地挪回原位:“没事,快到家了。”推搡间,我的指尖触到她的手背。冰凉的雨水正顺着手臂滑落,而我的掌心却是一片温热。这触感的反差,宛若一把钥匙,骤然打开记忆的闸门。
忆起小时候,也是这般暴雨天,妈妈来幼儿园接我放学。同样的雨伞,同样的姿势。年幼的我笃信那伞有魔法,任凭如何玩闹,雨点都飘不进来。那时最爱踩着水花蹦跳,溅起的水珠总惹来妈妈带着笑意的嗔怪。
八岁那年,又一个雨天,我第一次注意到妈妈湿透的肩头。当我要求自己撑伞时,她说:“你力气小,风会吹跑伞的。”如今方才明白,吹不走的,是她那颗永远为我遮风挡雨的心。
如今我十一岁了,终于看清这把小小的伞,从来只能完整地遮住一个人。而妈妈总是毫不犹豫地,将整片晴空留给我,自己默默承担了另一半风雨。
雨越下越大,我的视线渐渐模糊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悄悄伸出手环住妈妈的腰,触到她微凉的衣衫,我坚定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。
妈妈,请等等我。等我快些长大,换我来为你撑起一片伞下的晴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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