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在月饼里的风俗
王芊涵
农历八月的甬城,暑气尚未消散,老街的青石板路上却已飘
起了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香气。不是桂花的甜香,而是从几家老
字号糕饼店飘出来的苔菜香。
小时的我总喜欢踮起脚尖趴在玻璃柜台上,看老师傅那双布
满皱纹的手在案板上翻飞——制作苔菜月饼,宁波人八月十六独
有的味道。
捻一撮苔菜粉于掌心,青绿色的粉末散发着海风般的咸鲜,
正如奶奶所说,苔条是东海给阿拉宁波人的礼物。老师傅在苔
菜粉中加入少许麻油和白糖,揉拌均匀,便是馅料了。
做饼皮最是讲究。老师傅把面粉、猪油和饴糖揉合成团,那
面团如同柔软的云团飘动于掌心。师傅一边念叨,一边擀着面
团,包入油酥,再擀平,卷起,如此重复三次。这手法像极了
奶奶折纸船时的模样——将最寻常的东西,变成能载着记忆远行
的模样。
紧接着,便是包馅。取一小团苔菜馅放在饼皮中央,五指收
拢的瞬间,原本松散的馅和皮就成了圆鼓鼓的月亮。再盖上一
个喜庆的大红印,这是宁波独有的邮戳。
在等待月饼烘烤的间隙,师傅同我讲起宁波人过中秋的习
俗:“老话说,天下中秋皆十五,唯独宁波十六圆。宁波人偏要
晚一天过中秋,源于南宋一位宰相中秋当天未能赶回与母亲团
聚,便约定延后一天庆祝……”“叮”的一声打断了师傅的话语,金黄
色且冒着热气的月饼被适时端出,趁热咬上一口,酥皮簌簌落
下,咸甜的馅料在舌尖化开,麻油香充盈口腔。苔菜馅泛着翡
翠般的光泽,正嵌在层次分明的饼皮中。
正如师傅所说,机器制作的月饼再漂亮,也比不上手工做成
的有温度。临近中秋,市面上各式月饼琳琅满目:传统朴素的
广式月饼,晶莹剔透的冰皮月饼,精致典雅的新式月饼……但那
金灿灿的礼盒,包不住老宁波的味儿。只有这用油纸简单包裹
的苔菜月饼,才能让人想起一家人团聚月下的欢声笑语,想起
孩子们分食月饼的拌嘴争闹,想起走亲访友时油包里沉甸甸的
情意。
秋雨初霁的午后,沏一壶清茶,掰开一枚苔菜月饼,任由酥
皮落入掌心。这传承百年的老味道,不仅是一种食物,更是一
份藏在岁月里的温情,一段永不褪色的风俗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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